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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的那些糖

麦芽糖想到要写一些关于麦芽糖的文字时,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多了年没吃到过麦芽糖了。小时候,村子里没有人卖零食,偶尔有卖货的担子经过,因为手中没钱,多数时间只能看看,凑凑热闹,

 麦芽糖

想到要写一些关于麦芽糖的文字时,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多了年没吃到过麦芽糖了。小时候,村子里没有人卖零食,偶尔有卖货的担子经过,因为手中没钱,多数时间只能看看,凑凑热闹,过一过眼瘾,所以很少有零食吃。好在农村的孩子自有农村孩子的吃食份,在那样的年代,我们还是有很多吃食的,譬如家里和村子里种水果,还有就是祖母和母亲做的一些吃食,其中就有是喜欢的麦芽糖。
祖母是做麦芽糖的好手,她做的麦芽糖,脆脆的、甜甜的非常好吃,伴随我们渡过了那些贫困的童年生活。由于有了祖母做的麦芽糖,我们的童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艰难,而是留下了很多关于童年的美好记忆。
麦芽糖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,直到现在我仍然不大明白那些酥脆香甜的麦芽糖是怎么做出来的。在我的记忆中,我童年记事的时候,祖母已经有些老了,但看上去她很精明能干的样子,穿着也是非常的干净整洁。记得那些日子,她每天都很忙碌,不仅要做全家人的饭,洗全家人的衣服,而且在每年的冬季还会给全家做很多好吃的“嘴头食”。在祖母的辛劳下,一家人把贫穷的日子过出许许多多的温暖来,以至于在后来,每当听到别人说他们的童年过得多么困苦时,我就觉得我有一位能干的祖母,是一件很幸运的事,正是她的勤劳和能干让我们拥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。
做麦芽糖最初的工作是选麦子,祖母把队里分的麦子晒干后,在风中扬净,再用水淘洗,把混在里边的麦穗、麦壳和砂子之类的杂物仔细淘去,然后装在木桶里用清水浸泡两天左右,再捞出来滤干水,放在漏水的竹萝里,用发了水的稻草捂住,每天早晚各在上面浇一次水,等麦芽长到一寸多的时候,用手把粘在一起的麦芽子一点一点撕开,放在簸箕里晒干。记得麦芽子晒干后,祖母要做的工作就是磨麦芽面。由于祖母老了,那时磨麦芽面的主要工作,大多是由母亲和大姐来完成。母亲和大姐先在院子里架了石磨,祖母便把晒好的麦芽子端出来,母亲和大姐坐在石磨的两边,每人用一只手均匀地拉动石磨,祖母在旁边用勺子一勺一勺往磨眼里装干麦芽子,随着母亲和大姐不停在转动石磨盘,细细的麦芽面便从石磨上落动下边接着的簸箕里,那麦芽面白中略带一点黄,抓一把闻一下,有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。
接下来祖母会蒸一甑子米饭,傍晚时分放在大铁锅里,加满水后用微火加热,等锅里水烫时,把装有麦芽面的纱袋放在锅里边晃荡,让麦芽面慢慢浸透到锅里的米饭中。做好了这一切,祖母便用灶灰封住灶里的火炭,以便使炭火的温度不太高,又能炭火在一夜间不灭,等第二天早上起来,祖母揭开锅盖,一大锅“糖水子”就做成了。在那个时候,“糖水子”是家乡待房子客和结婚客必不可少的,当客人到来时,主人家往往会热情地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“糖水子”,碗里是用微火吞煮了一夜的饭粒,汤水稍黄,那是麦芽面溶在水里经过发酵后释放糖份的颜色。“糖水子”口感甜而不腻,深受家乡人的喜爱,有的人家即使不待客,也不是做麦芽糖最好的冬季,哪怕在炎热的夏天,照样会做些“糖水子”吃。老百姓自做的消火解暑的饮料用于解暑,效果常常是现代罐装饮料无法比拟的。
把“糖水子”放在大铁锅里不停地加热,除去水分后,最后剩下“糖稀”,“糖稀”冷却之后便是麦芽糖了。因其颜色是白的,家乡人为了跟红糖有区别,便给它一个名字叫“白糖”,“白糖”看上去软绵绵的,但用刀一斫却又是特别的脆,斫出来的“白糖”多数成三角形状,故家乡人又把“麦芽糖”叫“角角糖”。
家乡不盛产甘蔗,但生长小麦,小麦为做麦芽糖提供了很好的原料,这就是为什么家乡人住在离程海不远的地方,在能很方便地买到甘蔗糖的情况下,还要做麦芽糖的原因。麦芽糖没有甘蔗糖甜,也没有甘蔗糖的热性,即使吃多了也不上火,所以更得家乡人的喜欢。有条件的人家,每年都会做上一些,让小孩子一年到头都能有麦芽糖吃。
如今很少能见到麦芽糖了,但麦芽糖的香甜仍在记忆里,就像把一块麦芽糖放在嘴里,咀嚼时甜得粘牙,含着时甜味绵长悠久。吃麦芽糖的感觉像童年的美好时光,越品尝越觉得有种幸福在里边,令人无法忘怀。
 
米花糖
不知米花糖是不是各地通用的一种叫法,在我的家乡米花糖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,叫作“泡泡糖”,家乡人把米花叫“米泡泡”,把玉米花叫“苞谷泡泡”,所以米花糖叫“泡泡糖”也就不奇怪了。家乡人自己做的“泡泡糖”,并不是那种流水线生产的能吹泡泡的口香糖,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。
如果我们把时间再往前推一推,祖母她们那一辈的人对米花糖又有另一种叫法,那就是“炒米子糖”,因为她们小的那时候没有爆米花机,她们平时吃的“米花”是用大铁锅炒出来的。做“炒米子”是一个技术活,不是直接炒米,而是把稻谷放在大铁锅里加热,当稻谷承受到一定的热量之后,便会爆出米花来,把米花和谷壳分开就得到了“米花”,这个过程相当辛苦和花费时间,不是心灵手巧的人,不是吃苦耐劳的人,根本不可能炒出米花来,更谈不上要做“炒米子糖”了。
由此可见,同一东西,在同一地方,仅仅因为时间的不同,叫法也会不同。但是不管人们把米花糖叫什么,在我看来,所有的叫法都很形象很生动,每一种叫法代表的是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人们的生活。
在家乡做米花糖一般都在过年前一个月左右,这个时候已进入冬天,该收的庄稼收了,该种的庄稼也种了,是农村里比较清闲的日子。有了大把的闲散时间,村里的妇女是闲不住的,她们往往会尽其所能地做出各种各样的丰富多彩的吃食来,在五花八门的吃食中,她们每年都要做的一种“嘴头食”便是米花糖。
在童年的记忆里,那些年一进入冬月,村里就会准时出现一个炸米花的老头,他把米花机安装在一辆板车上,既方便一个人拉着走村串乡,又可以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,左手摇鼓风机把,右手摇米花机把,一个人那么摇来摇去就炸出洁白喷香的米花来。他一般会将他的米花车放在村头空旷一些的地方,不仅方便炸米花的人来得多的时候排队,而且能让炸米花的声音离村民远一些,不至于在夜晚过多的扰民。然而,他的后一个想法,常常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已,因为那炸米花的声音像放大炮一样,很远都能听见。
在冬月,不管我们在村子的哪里,也不管我们正在做什么,只要听到炸米花的声音,都会一个劲地往那儿跑去。在那儿,我们很快就能尝到很多的喷香的米花,有时是玉米花,有时是蚕豆,不论来的人家炸什么,炸米花的老头都会捧一些给我们小孩子吃,主人家也不会说他。他对我们好,当然我们也会帮他摇鼓风机,让他操作米花机更轻松一些,炸出来的米花质量也就更好,主人也很喜欢。
祖母在世时,她每年都要炸三口袋米花,一袋是粳米的,另外两袋是糯米的。粳米花用来泡油茶吃,糯米花则用来粘米花糖。粘米花糖用的“糖稀”,由麦芽子做的“糖水子”和砂糖加工而成。粘米花糖时,米花和糖的比例很有一些讲究,大约一脸盆糯米花需放一小碗的“糖稀”,当“糖稀”和糯米花拦均匀之后,放在一个简单的用四根木头做的模子里,再用一块专用的木头锤子砸紧,然后用菜刀切成块,晾干一些后用纸箱或竹箩装起来,家乡正宗的米花糖就做成了。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家乡的米花糖既有糖的甜味,又有糯米花的香气,吃起来香脆可口,非常受小孩子的喜欢。童年时,祖母每年都会做很多的米花糖,用竹系萝装了,挂在楼上的房梁上,我们一般够不着,想吃米花糖了,要祖母或者是母亲去拿,她们每次又不肯多拿,只让我们吃几块,所以直到春节过后我们还能吃到喷香的米花糖。最长的时间,在四月我还吃到过祖母做的米花糖。
现在生活好了,再没有人像我们的童年那样牵挂米花和米花糖了,也不会刻意去追求一种吃食。在不经意时,我会偶尔吃到超市里卖的外地人做的米花糖,那样的米花糖虽然包装很精致,但是味道却怎么也不能跟祖母和母亲做的米花糖相比。
童年米花糖那样的味道,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,我不知道何时能再次吃到正宗的天然的米花糖,我甚至于觉得这样的愿望已经不可能了,因为儿时的米花糖里蕴藏着祖母和母亲对我们的爱,那份执著的情感,是再高的科技也做不出来的,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的。
 
棉花糖
棉花糖不是家乡的土特产,童年时吃棉花糖得去街上,而且须跟大人要上一两角钱才行。没有钱吃不到棉花糖,这跟自己家里做的随时能吃到的麦芽糖和米花糖有很大的不同,也许正是它的稀少和来之不易,反而增强了我们对棉花糖的渴望。
童年时为了能吃到棉花糖,我最爱跟母亲一起上街。上街不仅能吃到很多平时吃不到的东西,而且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人,还有一些稀奇事和一些古怪的跟村里人不同的人,对那时的乡村孩子来说,这种既能增加一点胆量,又能长一些见识的机会不是很多,所以只要是街天,我都会吵着要跟母亲一起上街。
街市在小镇上,距我的家大约有三公里,开始母亲怕我走不动,总是不让我去,后来,当她知道我偷偷跟村里人去过两次后,母亲才放心让我跟她去。至于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吃到棉花糖的,我记不起来了,但第一次吃棉花糖的感觉,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。
卖棉花糖的是一个瘦男人,从讲话的口音就可以断定他不是本地人,那时我知事很少,仅凭他说话的声音我不知他是哪儿人,因此直到现在,我仍然只能笼统地说他是一个外地人。在我童年的印象中,他算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,因为他能做出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来。
卖棉花糖的男人的摊位一般在比较热闹的十字街口。他当街摆着一个简单的机器,上面是一个像铁桶一样的圆柱形,下面的支架上安装着一个可以用脚踩动的设备,当有人要买棉花糖的时候,他先把一匀白砂糖放在上边圆桶中心一个圆形的铁盘里,然后再用脚踩动下边的转盘,转盘带动上面的铁盘飞速旋转,让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就在我眼前发生了,那些白砂糖在旋转中变成了一些白色的丝状物,他用一根小木棍把那些丝状物缠绕在上面,到很大的一坨的时候,棉花糖就做成了。
花一两毛钱买一根棉花糖,拿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,心里却是甜滋滋的,放在嘴边用舌头轻轻一舔,那雪一样洁白的“棉花”瞬间便溶化在嘴里,舌头上便有了一股甜丝丝的味道,那种神奇的感觉是没吃过棉花糖的人无法想象的,它一下子就铭刻在我童年幼小的记忆里了,想忘也忘不了。
那样好吃的棉花糖我是第一次吃到,吵着还要一根,可是母亲说什么也不给买了,我就想要是每天能吃很多棉花糖就太好了。心里是那样想,但在那样的年代,每天都能吃到棉花糖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,因为在那时要十天才能赶一个街;即使天天都是街天,我们也不可能天天买棉花糖吃,那时的一两毛钱大约能买到两到四个鸡蛋,大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小孩那么花费的,那时能让家人吃饱饭,才是最大的事情。
所以在我的童年里,只有那么有限的几次能吃到棉花糖。然而,这一切已经足够了,比起村里那些没见过没吃过棉花糖的人来说,我是很幸福的了。这一点,我得感谢我的母亲,不管家里的生活怎样的艰难,母亲还是满足了一个小孩子对吃的欲望和对食物的浓厚的好奇心,正是母亲让我们的童年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。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,在生活极端困难的时候,能为孩子气做到那些,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,从某个角度上来看,可以说是一种了不起的举动。
后来,我们渐渐长大,生活变得越来越好,棉花糖不再是我们的最爱。就是在那些日子,不知什么原因,有很长一段时间,在家乡的街市上再也看不到那个卖棉花糖的男人,当然也就不可能买到棉花糖。也许是人们的生活好了,没人再喜欢吃棉花糖,他的生意做不下去,只好去别的地方。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,没有人知道了。最近几年,家乡的物资交流会虽然不再像以前那么热闹,但是总能看到有一个卖棉花糖的人,只是这人是一个本地人,大约他平时也不做这样的生意,只是在赶交流会这样热闹的时候才拿出来赚一点钱,所以要吃棉花糖还得等到每年的物资交流会。
棉花糖不容易买到,而且价格也从原来的一两毛涨到了一两元。有次与妻子和女儿一同去赶会,见到卖棉花糖的,女儿像我童年时那样吵着要买,我特意买一个给她,然而看得出来,她已不再有我小时候初次得到棉花糖的那份惊喜,她那么随意地舔了几口,棉花糖还剩下一大半时,她说不想吃了,递给了她的母亲。
我想对女儿说说我童年时第一次吃棉花糖的感觉,但我还是忍住了,因为毕竟时代不同了,有些感受和记忆是不能强加给她的。她不像我小时候那样对着一根棉花糖欢呼雀跃,真的不是她的错,也许是我太过于怀念童年,怀念那根能给我带来无限快乐的棉花糖,反而忽略时代的发展了。